江克线

二十多年前，当时二十岁出头的我，在县城一家纺织企业工作。厂里自办的职工歌舞厅，在生活区公共服务大楼二楼。每周二、四、六晚上六点至九点，例行对全体职工开放。一为广大员工业余时间有一个文化娱乐场所，纾解工作压力，二为单身职工增加联谊交友的机会，职工队伍稳定，企业也能更稳定。因此，职工歌舞厅作为工会主办的项目之一，一直开办得红红火火。主持人由能歌善舞、能言善道的青年才俊们兼任，也给了他们展示才华的一方舞台。广大青工在这里一展歌喉，或跳跳各类交谊舞，氛围十分热烈，连市总工会都闻讯过来调研、取经。

在这家大型纺织企业，厂长年过五旬，已是满头银发。是的，他太操劳了，在工业企业，作为一厂之长，事无巨细，都要过问操心。从产品研发到批量生产，从安全环保到职工福利，从对外销售到内部财管，方方面面，都得用心。厂长是个功勋人物，技术员出身，带领企业，一步一个脚印稳打稳扎，从小到大，经过十多年持续发展壮大，企业已成为县财政利税大户、省供销系统排头兵、市级明星企业。

某一次，在职工歌舞厅举办青年联谊会。工会主席邀请厂长过来参加并发表激励讲话。厂长讲完话，员工们热烈鼓掌，并让厂长表演一个节目助兴。厂长说：“我没做什么准备，就给大家唱一首歌吧，大家都看过《西游记》吧，我给大家学唱一下它的主题曲《敢问路在何方》”。

厂长的声音浑厚，又有些沙哑，这首歌，被他唱出太多沧桑的韵味。特别是他唱到“一番番春秋冬夏，一场场酸甜苦辣”时，情到深处，老厂长眼含热泪。他的歌声或许并不那么圆润，但因为注入了感情，自有一种动人心魄的感染力。大家掌声雷动。

多年以后，我在深圳某世界五百强的大型企业工作，担任的职务也如同厂长般，大大小小的事务，均要操心劳神。每天下班后回到家，都有一种心力耗尽、精疲力竭之感。为放松心情，夜晚临睡前，我除了播放《化蝶》《枉凝眉》《春江花月夜》等古典曲目，也会听一听《少年壮志不言愁》《敢问路在何方》等励志歌曲。每每听到《西游记》主题曲中“一番番春秋冬夏，一场场酸甜苦辣”这一段时，老厂长当年深情献唱的情形，便情不自禁浮现于脑海里。

敢问路在何方。老厂长肩负着重任与使命，带领大家战胜艰难险阻，一路勇敢前行，与唐僧师徒四人战胜九九八十一难，到西天求取真经，确有一种异曲同工之感。

当年，才二十岁出头、初入职场的我，并不十分理解老厂长歌声中的苍凉与苦痛。如今，已值中年的我，经历了人生的苦辣酸甜，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曲中的深意：敢问路在何方，路在脚下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