迟丽丽

“学语文，就是学做人”。

品读、质疑、欣赏、感悟那一篇篇、一部部折射着人性光辉的作品的过程，就是最好的育人过程。人性之美、自然之美、人生百态就在字里行间，学生也在这字里行间流泪、欢笑、感悟、反思，我们仿佛听到了生命拔节的声音。

迟老师在课堂上鼓励同学们大胆发表自己的见解。

与学生共同学习了课外阅读《斑羚飞渡》之后，我对生命有了更深刻的体会。

这篇文章的大致情节是这样的：一群猎人把七八十只羚羊逼到了悬崖前，悬崖距离对岸有六米左右，而最健壮的公斑羚最多只能跳出五米远。就在这羚羊种群面临灭绝的时刻，发生了令人震惊的一幕：只见斑羚群迅速分成两拨，老年斑羚为一拨，年轻斑羚为一拨，老年斑羚让年轻斑羚以自己的身体为踏板，成功地飞越山涧，也就是说，每一只年轻斑羚的成功飞渡，都意味着有一只老年斑羚摔得粉身碎骨。故事是悲壮的，更是令人震撼的。

在整体感知文章的内容后，我让同学们提出阅读时存在的困惑。姚麒英对文章的一句话提出了质疑，那句话写道：“第一只成功飞渡的小斑羚落到对面山峰上，兴奋地咩叫了一声，钻到磐石后面不见了。”他说：“我不理解，小斑羚看到自己的长辈为了救活自己摔得粉身碎骨，怎么还能‘兴奋’呢？我觉得这个词用得不恰当。”一石激起千层浪，我对其他同学说：“这个问题问得好，大家怎么看？”好多同学举起了手，孟士奇说：“我认为‘兴奋’一词用得非常恰当，因为任何生命在面临突如其来的死亡时，都会有强烈的求生欲望，这是第一只成功飞渡的小斑羚，它奇迹般地活下来，‘兴奋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。”杜明艳说：“我也认为这个词没有问题，在种族灭绝的时刻，成功飞渡意味着小斑羚已赢得了种族存活的机会，这当然值得兴奋。”我充分肯定了两名同学能站在小斑羚的角度分析问题，合理而有独特见解。

我引导同学们说：“作者写小斑羚兴奋地咩叫可以理解，在当时也具有可能性。但作者毕竟不是小斑羚，他怎么可以断定小斑羚的叫声一定是因为兴奋呢？”这又是一块不小的石子，同学们马上在下面讨论起来，我给了他们一点时间后，许多同学迫不及待地举起手。杨林说：“我觉得小斑羚的叫声是悲伤的，它为老斑羚的粉身碎骨而悲伤，这是发自小斑羚心底的一声哀鸣。”王一心说：“我觉得小斑羚的叫声里充满了感动，自己的父母为了救它已葬身悬崖下，它为老斑羚的自我牺牲而感动，更为老斑羚坦然、从容地走向死亡而感动。”刘书阳说：“我觉得这声咩叫里包含的更多是深深的感激，老斑羚用自己的死亡作桥墩为下一代开辟了一条生存的道路，没有人要求，没有人强迫，完全是心甘情愿地站在死亡的队伍中，小斑羚如果不懂得感恩，那就太对不起老斑羚所付出的一切了！所以我觉得这声咩叫里包含的更多是深深的感激。”没等我说完，班级里便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。掌声过后，谢冰冰又站起来说：“我认为小斑羚的叫声里可能包含着一种决心，告诉自己的亲人，告诉死去的老斑羚自己一定会好好活下去，请它们放心。”话音刚落，赵文龙又站起来说“老师，我同意同学们的各种猜测，各种想象，但我觉得当时小斑羚可能就是无意识地叫了一声，也许什么也没想，所以不该用‘兴奋’。”大家都欢快地笑起来。

我说：“同学们都敢于发表自己的个性化理解，并且都能自圆其说，老师欣赏你们，那现在大家再想一想，作者用‘兴奋’一词来形容叫声是否恰当呢？”王翰墨立即站起来说：“我觉得这是一处败笔，不恰当，因为‘兴奋’是作者自己的理解，他把自己的理解强加给了读者，这就限制了读者的想象空间。”我说：“你敢于对大作家沈石溪提出质疑，敢于对全国发行的教材提出质疑，老师敬佩你的勇气。而且我认为，大家的质疑完全合理，理由也相当充分。当然，作者用‘兴奋’一词没有错，但兴奋仅仅是许多种可能中的一种，这样写的确限制了读者的思维。那同学们认为怎么改更合理呢？”彭睿说：“把‘兴奋地’改成‘轻轻地’，‘轻轻地咩叫一声’，叫声的内涵就可以由读者自己去品味了，这样就给读者留下了更充分的想象空间。”教室里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。我说：“同学们不迷信课本，不盲从权威，敢于向书本和权威挑战，老师支持你们，希望大家永远拥有这种大胆质疑的精神，深入地钻研文字，真正品出语文的味道。”当时，每一个孩子的眼睛都亮晶晶的，小脸红扑扑的，我想，他们的问题意识得到肯定，他们的语文学习兴趣也一定在潜移默化中提升。

在问题的探究过程中，我并没有给学生任何答案，只有几处关键性的点拨，其实，在点拨之前，答案已在我心中，但我没有急于讲出我的理解，而是等待，一步步地引导学生深入思考，事实证明，学生最后的理解甚至比我课前预设的答案更精彩，更丰富。我觉得，学生在质疑探究的过程中，已经明确了文章的主旨。

在这堂课的最后一个环节，为了解同学们对文章的理解程度，我设计了这样一个小练笔：1.以小斑羚的口吻，对死去的老斑羚说几句话。2.以老斑羚的口吻，对小斑羚说几句话。3.从人的角度，对斑羚说几句话。4.从斑羚的角度，对人说几句话。同学们可任选一个角度，写几句饱含真情的文字。以下是几名同学用五分钟写下的文字：

刘琢以小斑羚的口吻，对死去的老斑羚这样说道：

我最敬爱的长辈们，我们的生命是你们用生命换来的，你们死得悲惨、壮烈，却不失伟大与绚丽。现在，我们的生命里浸透着你们的爱，我们的血管里流淌着你们鲜红的热血，我们的心因为有了你们才能够继续跳动。孩儿无以回报，只能流着泪对你们说一声：“谢谢了，我最爱的亲人！”我们一定会坚强地活下去，无论今后遇到怎样的风霜雨雪，我们都会闯过去，因为你们永远在我们心中，伴随我们度过一个个日出日落，一个个春夏秋冬。我们决不会辜负你们用肉体搭建的新生之桥、永恒之桥！

郭维轩从人的角度，对斑羚说了几句话，他说：

所有被人类捕杀的动物们，请允许我代表人类，愧疚地向你们说一声“对不起”。也许这一句“对不起”说得太迟太迟了，也许这一句“对不起”并不能挽回什么，并不能为你们减轻丝毫的痛苦，但我仍然希望你们可以接受这真诚的忏悔。我们人类从远古走到现在，已经把自己在自然界的位置抬得太高了，不时地扮演着侵略者、掠夺者甚至是刽子手的角色。你们那一声声仰天的哀鸣，那一串串乞求的泪水，那一摊摊鲜红的热血，都让我们羞愧难当。反思我们人类自己，当灾难来临时，又有多少人能像斑羚一样不偷生，不苟活，大义凛然，视死如归？你们用生命为持枪者上了最悲壮的一课，我想任何一个还有良知的人都会被你们震撼，放下手中的猎枪。唉，千言万语也表达不出我们人类对你们的歉意。我只能在你们面前跪下，真诚地说一句：“朋友，对不起！”

他流着泪坐下了，此时教室静得出奇，没有掌声，没有人发表评论，但包括我在内，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烁着泪花，每个人的灵魂都在接受着净化、接受着洗礼。许久，我才说：“如果我们人类都能像郭维宣一样深深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，珍爱动物，关注生命，那么自然界该是多么和谐，多么温馨啊！孩子们，你们总有一天会长大，老师相信你们绝不会让这样的悲剧重演！希望你们永远记住今天这一课！”

要让课堂有“生长感”，就必须关注学情、投入情感、允许质疑、敢于开放。在这样的课堂中，我是一个引导者，是一个参与者，更是一个受教育者，我和孩子们在一同成长。于漪老师说过：“语文老师要管学生一辈子。”我会以此为座右铭，争取能管学生一辈子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