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


杨彬彬
中国近代画家、美术教育家、诗人陈师曾认为,“文人画有四个要素:人品、学问、才情和思想,具此四者,乃能完善。”
我以为“文人文章”也应当具备此四个要素:人品、学问、才情和思想。
并不是所有的文章都能被称为“文人文章”的,虽然,事实上只有“文人画”并没有“文人文章”这一说法,“文人文章”是我自己创造的,当我读完《山色江声杳》之后,“文人文章”四字便丝滑地脱口而出。
《山色江声杳》一书共有《思念远方》《士的种类》《洞悉人心》《敬仰文化》《各有所好》《学道双修》六章节。其实归纳起来就是写远方、理想和现实三个方面。
远方
那些直面内心的日子
生活不只眼前的苟且,还有远方。
作者王国猛将《思念远方》作为开篇第一章,让人不由想起“诗和远方”四个字。据说这一短语的原创者是一位校园歌曲词曲作者的母亲张克群,经词曲作者引用并广泛传播。因此网上经常将60末70后的一代人称为“最具有诗和远方气质的一代”,作者刚好就是这代人。
曾经在地质队工作过的作者到过很多远方,然而并不是到过远方的人一定就有诗人的才情和想象力,读万卷书和行万里路是两件事。恰巧,作者喜欢读书。于是《思念远方》中就有了冷雨、深夜、秋风、寒夜、心雨、静夜、心湖等如诗般的意象。
那些在寒夜中一人听雨的日子、那些在深夜中静思沉吟的日子、那些与大自然独坐的日子,也是作者真实地面对自己内心的日子,是作者的“诗与远方”的日子。
理想
突破人事的樊笼和内心的桎梏
如果说本书第一章作者写了远方,那么本书第二章,作者便写了理想。
《士的种类》是本书的第二章,是作者对于古代“士”的尊崇,同时也是作者的人生理想。
崇尚古代圣贤的历代文人一直把“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”作为自己人生的座右铭。
源于《礼记·大学》中,“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,先治其国;欲治其国者,先齐其家;欲齐其家者,先修其身;欲修其身者,先正其心……。”
非常喜欢《乘兴行休》篇中讲的王子猷雪夜访戴的事,作者认为:“乘兴和任性显然是完全不同的概念。任性是由着自己的性情来,乘兴是由着自己的兴致来……任性要有物质基础,乘兴则需要精神支撑。有了物质保障,谁都可以任性。但就算这样,也不一定能够做到乘兴,因为乘兴需要突破人事的樊笼、内心的桎梏。”
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,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。
要有一个多么有趣的灵魂才能像王子猷一样,要有一个多么有趣的灵魂才能和王子猷惺惺相惜。
作者对于王子猷大抵是相惜的,因为在《此君不可无》一篇中,作者又提起王子猷、徐庭筠、王安石、苏轼等文人雅士的高洁品性。
第二章中最令我动容的一篇,则是《历史的误导》中作者写朱敦儒的气壮山河、张狂疏放,对于人生态度:不入官场,不求富贵,自由自在,浪迹江湖,是一个桀骜不驯、果断坚毅之人,晚年却和秦桧父子走得很近,显然不符合朱敦儒的个性发展逻辑。
“尽信书不如无书”,作者读书的思辨力可见一斑。
现实
守住初心便是修行
远方有了,理想有了,接下来就要回归现实中来。
正如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。个人认为作者从第三章《洞悉人心》开始,写的都是现实问题。
如果说第三章《洞悉人心》作者写的是“人”;第四章《敬仰文化》作者写的是“史”(为什么把“史”也归结为现实?是因为当下不过都是历史的重演);第五章《各有所好》作者写的是“生活”;第六章作者写的则是“信仰”(是作者对于诚为根本、修德实业、天道酬勤、修道立德等的信仰始终一点一滴地贯穿在生活中)。
当然,千万不要自作主张地认为作者是一个文化底蕴深厚、读书万卷的文人,他的写作风格就是一派正大仙容、喜欢掉书袋的酸腐老学究气。恰恰相反,作者行文生动活泼俏皮、紧跟时代语境、非常接地气。
比如在《吹牛的好处》一文中,作者开篇就写“我觉得到了该出去吹吹牛的时候了,虽然吹牛并不是件光荣的好事”。原来作者是因为“脸皮薄,羞耻心强,吹牛怕被别人识破,便逼着自己事后去弥补空白,大量阅读,精细耕耘……想想吹牛不仅可以逞口舌之快,还能得大实惠。我还有什么理由墨守成规呢?且去吹牛”。一副调皮可爱的面孔跃然纸上。
瑕不掩瑜,关于全书的篇章结构安排上,我觉得书中的第五章《各有所好》完全可以放在第二章《洞悉人心》中,这样我们就能读到完整的、立体的、复杂的、有趣的“人”各个面向;而第三章中的《关于诗和远方》一文则可以放在第一章《思念远方》最后,和第一章节的主题相呼应。
《六祖坛经》中有云:“生来坐不卧,死去卧不坐。一具臭骨头,何为立功课。”意思是修行与打坐并非形式,而是对内心深刻洞察。然而,在我们周遭,仍然有不少人沉迷于表面光鲜实则却很肤浅,常常在执着的枷锁中迷失方向。作者却在一个人的深夜,守住孤独与寂寞,笔耕不辍写这些“对内心深刻洞察”的文章。守住初心,这何尝不是另一种“修行”?
写尽千帆,落笔还是人间。
要有怎样大的悲悯,才能写尽这人间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