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


何瞿芬
时间趴在人的背上,佝偻起来,谁也无法挣脱。
放假期间,闲来无事,眼神常常在书架上游移,准备为自己挑选一本称心的书来翻看。偶然间,我瞥见了最上面的一本《白鹿原》,便拿起来使劲看了几天。看着看着,想着该写点什么感悟夹在扉页里。可是合上书,我已经将那些曲折的情节忘得差不多。
有些不甘心,干脆放下书本,回了一趟家。
站在路边的小摊旁等车,摊子上摆的是几种糖人的样式,朴素又单调。摊主是位老爷爷,手机铃声响起,他掏出手机,远远地点了几下,显得有些吃力。我瞥了一眼,原来他手指上厚重的黑色皮肤,皱巴巴,硬得像树皮。这也不奇怪。过了一会儿,一位年轻姑娘路过,挑选了一串糖人。老人则兴奋地从袋子里拿出二维码,崭新的、与他那双皱巴的手指和皮肤极不相称,形成了一种“诡异”的反差。
汽车驶离城市,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逐渐转为成片的农田和鱼塘,仿佛时光倒流。车慢慢开进那个熟悉的村子,原先环绕村庄的树林已经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蜿蜒的柏油路,通向每一家的门口。
下车后,我静静地看着这座年老的“古董”村落。它依旧安详,村里大多是老人,偶尔几个在镇上工作的中年人。随着老人的面孔一张张消失,村里常常笼罩着一片沉默。那些老式的房子依旧刷得白净,门前摆张红椅,老人坐在那里,任凭岁月侵蚀。
我忽然想起那本看得混乱的《白鹿原》,我的脸仿佛被那黄土高原上的风吹着,风里夹着几粒碎沙,尝到几分苦涩。那些无从整理的文字,突然有了些许的灵感。
我隐约明白了,书中的荒凉感从何而来。阅读时,我仿佛走进了一座久远的村庄。我看到许多房子已经翻新——曾经的土夯墙壁上又刷上了一层崭新的白漆。仿佛是在试图掩盖过去的一切,用那薄薄的油漆把历史埋藏其中。就像今天的我回到了故乡,静静地站在那里,看着这座安静的村子,却几乎感受不到它与过去有任何连接。这里的一切都以一种全新的形式存在,热闹、快速地“生长”。偶尔一块墙皮剥落,也会被人用薄薄的墙纸重新修补,生怕暴露什么。
想来,作者一定是深受这种荒凉感的震撼吧。抛开题材,它带着一种记录的实感,仿佛是一位老者,稳重地讲述着一段无声的历史,那些被人们认为不值得记录的荒芜岁月。一群几千年来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人,忽然被时代掀起的巨浪打破了平静。那么,对于这些刚在这片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人,他们该如何处理那些历史的遗留,淘汰的,或尚未淘汰的“东西”?他们,又该如何自处?
从千禧年到今天,我们乘坐着高铁、飞机,飞得越来越远,而那些老人骑着自行车、三轮车,缓慢前行。我们从村子走向城市,再到大都市,而他们依然停留在原地,慢慢地等待岁月的侵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