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


艾建桥
2003年3月,我随姐夫南下深圳。这里高楼林立,市场人头攒动,公园鲜花簇拥。夜晚,下班的人潮川流不息,大街上霓虹璀璨,如梦如幻。令人感叹深圳的美丽与繁华。
我怀揣着“教师资格证”和一纸自修的专科文凭,穿梭于人才市场。当时正值“非典”时期,许多工厂暂停招工。想找对口的教师专业,我陆续去了六所学校,皆被人家一句“我们要求本科以上学历”浇了冷水。已经在姐姐家住了一个多月,我的工作还没着落,总不能一直住下去吧,我内心有些焦虑。姐姐给我出主意,说她们公司员工的工衣由外面的洗衣厂负责洗涤,她认识那个厂的两位员工,问我要不要去洗衣厂上班。我有些犹豫,姐姐说工作那么难找,你先做着,等以后时机成熟再跳槽,我点头应允。
第二天上午,在两位穿蓝色工衣的洗衣厂员工的带领下,来到位于龙岗坂田的大型工业园,我面试的是一家小型洗衣厂。几位穿工服的工人正在用推车拉货,往货车的车厢内装载。车间正面白色的墙壁上,红色的标语有些炫目:“今天工作不努力,明天努力找工作”“不为工作找借口,只为成功找方法”。目光扫过这些标语,我内心有些茫然。
面试的内容是厂长让我扛一袋车间刚卸下的货。只见眼前的货堆积如山,货物装在一个大布袋里,袋口露出白色的毛巾和床单,这些是等待洗涤的酒店床上用品。我拍了拍装满货物的布袋,有些厚重,估计一袋有七八十斤。对于年轻时就上山担柴的我,扛起来并非难事。我深吸了一口气,左手攥紧袋口,右手抓住布袋底部的一角,往上猛的一擎,肚皮挺起,右腿膝盖顺势往上一顶,“呼”的一下,沉甸甸的一包货稳稳地落在我的右肩上。“可以呀!真看不出,你倒有一身蛮力。”厂长对我的表现很满意。返回格子间,他拿出一张入职登记表让我填写。我填完表,厂长签上自己的大名,并盖上厂里的公章,公章上“一定好洗衣厂”几个红色字,仿佛送来一丝温暖的气息。“你明天就来上班吧,等一会儿让保安给你安排宿舍。”厂长和颜悦色地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。我问厂长:“要签订劳动合同吗?”厂长脸上的笑意骤然僵住:“现在厂里急着赶货,等稳定了会补签的。”
我在这家洗衣厂担任送货员的工作。每天清晨,我扛起80斤重的大布袋,与随行的同事倾力配合,装车摆放;晚上又将收回的货物一包包扛起,送往车间指定的位置。就这样一天天,装车、卸货、扛包、交接、收货,一系列的流程循环往复。最艰难的时候,我将80斤重的大布袋,一袋一袋从酒店一楼扛到六楼,双腿颤抖,汗水溢进眼眶,扶着楼梯扶手,我气喘吁吁,却不能停下脚步。
在送货员的岗位上,我度过了两年苦涩的时光。这段特殊的面试和工作经历,给了我重启生活的底气。它逼迫我挑灯夜读,寻找文字里的支点。两年后,我顺利拿到了自修本科文凭,并跳槽到另一家大型公司做后勤总务,由体力劳动过渡到脑力劳动。在深圳20多年的摸爬滚打中,坂田工厂那段特殊的面试和经历,像块烙铁在我心底留下深刻的印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