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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目珍/文

“饮酒二十首”的最后一首略显特殊。诗歌从开篇“羲农”时代叙述至渊明生活的当下,透过层层历史迷障,追溯了一个久远的道义传统。以至于有人认为,“此诗可以当作渊明的一部中国学术文化史读”。当然,陶渊明其意并不在于为后世人塑造一部文化的历史,而是旨在透过历史来暗讽浇漓的社会现实。在最终的无奈之下,他只能将内心的感愤寄托于酒。其实,明眼人都看得出来,他是“故作醉语”。
诗的开篇说,伏羲、神农的时代离开我们已经太久,现在整个社会很难再见到淳真的世态。三、四句紧接上文,叙述孔子为挽救世风淳朴而做出的努力,所谓“汲汲鲁中叟,弥缝使其淳。”五六句作补充,陶渊明说,孔子那个时代,虽然凤凰没有来临,但是因为孔子在儒家经典上所做的努力,礼乐文化得到了短暂的回归,社会风气为之一新。这是孔子的功劳。但是随着历史的洪流滚滚向前,孔子的时代也将过去。时代到了秦朝,一个“狂”字表明了陶渊明对秦朝的态度。在陶渊明心目中,秦朝做了一件令人神共愤的事,那就是“焚书”。这件事情对于当时的知识分子乃至整个民族都是一场浩劫。暴秦被推翻之后,经历了易代而幸存下来的儒家学者,虽然年事已高,但一直勤勉于对典籍的传承。陶渊明对这些长者非常敬佩。后来汉武帝倡导“罢黜百家,独尊儒术”,儒家学说因此在整个汉代又传承了三百余年。但是汉亡以后,到了三国、两晋的时代,儒家文化又中道崩裂。为此陶渊明感叹:“如何绝世下,六籍无一亲。”当时的士人汲汲于官场,驰车奔走无非为了个人名利。世风日下,士人连最基本的廉耻都不要了。因此,像孔子及其弟子那样虚心向田间隐士请教、问津的事情,就更不会有了。
为此,面对这令人失望的世界,陶渊明最终选择了以酒来消弭胸中块垒。其实,这是人生最无奈的选择。面对强大的世俗力量,微茫的个人并不能改变什么。清人李光地就曾指出,陶渊明寄托于酒,借昏醉逃避现实,实是不得已之举。在陶渊明之前,谢灵运、鲍照这类稍有才华、显露锋芒者,无一人免于灾祸。当时的时局如此,陶渊明能于乱世中保全性命已经难得。实际上,他也有自己的担心,故而最后说:“但恨多谬误,君当恕醉人。”他说很遗憾,很抱歉,我说的话有很多谬误,但请大家原谅,因为我酒喝多了。
从全诗看,陶渊明对现实社会与世道人心是充满关怀的。只可惜,当时的世风裹挟着时代中的个体,泥沙俱下。清醒的个体总是孤独的。陶渊明独饮,甚至不惜自我解嘲,都是这方面的表现。如果我们发挥想象,自主建构一下这个宏阔的历史场景,此时的陶渊明是不是很像三百年后的陈子昂,也是一个遗世独立、傲岸不群的孤寂人形象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