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慧怡/文

我最近在尝试用AI做视频片段，只需输入一些简单的描述，等待一两分钟，一段七八秒的精美视频便凭空诞生。就我目前尝试的视频来说，那种视觉冲击力足以让我这个曾经的科幻迷战栗，一种近似于创世的快感油然而生，要知道，在虚空中变出光来，曾经是神才有的权柄。

但我很快发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，想当神没那么容易。即使在对别人的提示词依葫芦画瓢后，我可以像念咒语一样熟练堆砌FPV、希区柯克变焦、镜头拉升这样的运镜提示词，我的AI视频仍然是空洞的片段。

仔细思量，其实我并不能很好地把画面从自己脑子里拽出来，甚至，这些画面在我脑子里也不是清晰的。我和绝大多数没有专业经验的普通人一样，依靠过往积累的视觉经验，形成了一段情节怎么展示更炫酷或更打动人的模糊印象，但它们并不精确。是啊，自己脑子里没有明确想清楚的东西，指望AI神迹来一次次超越所想，目前仍然是不太现实的。

我没有学习和从事过影视制作行业，未曾经历过那些逐帧拉片的枯燥时刻，未曾在剪辑台上为了一帧的进退而抓心挠肺。在AI的帮助下，我跳过了在黑暗中摸索的过程，直接获得了“光”。我想，这正是真正的问题所在。这些被AI一键省略的、看似低效的练习，构成了从业者对光影、节奏和叙事的直觉。就像对于普通的非职业写作者，脑子里也许经常冒出精妙绝伦的观点，但由于缺乏足够的练习，往往一下笔才知其苍白无力。

AI悄悄地为我取消了试错的过程，直接给出了一个还不错的答案。但也仅仅就是还不错，从还不错到专家的飞跃，不能依靠规则，只能依靠直觉。而直觉，无法通过阅读说明书获得，它只能在那些百思不得其解后突然顿悟的瞬间，在无数次笨拙的试错中获得。从头到尾“手搓”一遍获得具身性感受之后，或许才能达致真正的理解。这些都无法被封装进提示词。

我不否认那些纯粹科层制的、形式主义的内耗型劳动可以被AI消灭。但我恐惧的是，我们在扔掉“脏活”的时候，把那些看似低效、重复的劳动也一并扔掉了，这其中会有大量毫无意义的部分，但也有大师调了无数次的颜料、用坏的无数把刻刀，那是产生经验、直觉、审美和意义的地方。

所以内容空洞指南是，借助AI飞跃吧，跳过试错，跳过理解，生成的内容最后再被接收者用AI分析，还原为几个关键词，如一阵微风拂过大脑皮层，什么也没留下。